霍有光
南洋公学创办初期，师范院有一首院歌——《警醒歌》，其词被收入1986年出版的《交通大学校史资料选编》，加之又有人对它作过赏析，故而我校师生多有所闻。最近笔者查阅校史文献，偶然发现当时与《警醒歌》齐名者还有一首《四勉歌》，至今尚被尘封，兹予以钩稽介绍。
《四勉歌》是南洋公学外院（即小学）之院歌，谱写于光绪年间晚期、十九世纪末，与《警醒歌》一样，本世纪二十年代已经失传。歌词是由曾在南洋公学首届师范班读书的沈庆鸿（叔逵）先生回忆默写而得，而沈庆鸿自1911年起又曾出任母校小学主任（即校长）。《四勉歌》经柴骋陆整理刊登于1925年11月出版的《南洋旬刊》上。柴骋陆认为，如果《警醒歌》被人们公认可作为南洋公学的校歌话，那么《四勉歌》作为“校训亦无不可”。
甲午战争之后，盛宣怀在给清廷的奏疏《请设学堂片》中谈到举办南洋公学的育人宗旨：一是要“植其本”，即学生以“德行为首，科西学以修身为根本”；二是要“通其大”，即学生不仅要娴熟外语，而且要虚心学习西方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知识，立足西学中用。《四勉歌》分为“和厚，肃静，勤奋，整洁”四章，其内容集中体现了南洋公学重视素质教育或“植其本”的文化精神，它从四个方面勉励学生学会做人，时时注意陶冶德行，目的是使受教育者成为“志操坚卓，器识深稳”的“干事之材”。《四勉歌》具体内容是：
第一章要求做人要“和厚”。所谓“和”，指和睦，融合，适中。《论语·学而》：“礼之用，和为贵。”所谓“厚”，指敦厚，厚道。《论语·学而》：“慎终追远，民德归厚矣。”此段歌词全文是：“和厚歌，歌和厚。在家敬父兄，出外亲师友。推肥让甘莫争先，服劳忍屈莫退后。和厚之气气如春，春风触处出荣茂。不和不厚如秋冬，秋冬满目成荒瘦。国和一国强，家和一家阜。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听我歌和厚。”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就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为要旨，家庭交往要孝敬，社会交往要亲师爱友，崇尚伦理道德。待人接物如春风融合，谦虚礼让，先人后己。吃苦耐劳，忍屈负重，遇到困难决不后退。好男儿应牢记家庭和睦则家兴、民族团结则国强的道理，为全社会形成和厚之风起到带头作用。
第二章要求做人要“肃静”。“肃”，指仪态要庄重，严肃；“静”，指处世要安静、冷静，精神贯注。此段歌词全文是：“肃静歌，歌肃静。出口要安舒，举足戒驰骋。动时枚马声不闻，静时木鸡眼不瞬。肃静之气像澄波，波澄鉴物无藏影。不肃不静像摇波，波摇顷刻成昏浑。身肃有威仪，心静增聪颖。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听我歌肃静。”“枚马”，语出《文心雕龙·诠赋》，它将汉代大辞赋家枚乘、司马相如并称“枚马”。“动时枚马声不闻”，比喻做事专心致志，能排除任何干扰，即便枚乘、司马相如在眼前高谈阔论也声不入耳。“木鸡”，语出《庄子·达生》，意为修身养性达到木鸡境界，是一种德性。“静时木鸡眼不瞬”，比喻人修养深淳，像木鸡一样处变不惊，镇定取胜。白居易《礼部试策》之三云：“事有躁而失、静而得者，故木鸡胜焉。”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就是说话要舒缓和气，举止戒急噪冒失，做人有威仪，冷静增智慧，身肃心静，眼亮心明，洞察秋毫，昏浑不蔽，事求可，功求成，稳操胜卷。
第三章要求做人要“勤奋”。所谓“勤”，指做事要尽心尽力。《书·周官》：“功崇惟志，业广惟勤。”韩愈《进学解》：“业精于勤荒于嬉”；所谓“奋”，指要奋斗、奋争、奋飞。此段歌词全文是：“勤奋歌，歌勤奋。君子无所争，当仁有不逊。愚柔非虑怠可虑，明强非胜勤者胜。譬彼赴远道，驭骥同发不同轫。又如徙高冈，勇怯异到不异径。一奋无难事，一退落千仞。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听我歌勤奋。”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就是勤奋不止，勇攀高峰。君子与世无争，若能为社会多做好事，则决不谦让。人愚笨优柔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懒惰松懈，不求上进；人依仗精明强健难以取胜，惟有勤奋才能取胜。路遥知马力，攀登识勇怯，牢记人的起点大都相同，然而最终境界不同、成就不同，关键事在人为。世上无难事，勇者无不胜。
第四章要求做人要“整洁”。歌整洁，指做人要爱好清洁，干净，讲究环境卫生与个人卫生。此段歌词全文是：“整洁歌，歌整洁。唾涕内则戒，洒扫弟子职。整洁非徒肃观瞻，洁净且能却秽疾。譬彼皎皎月，拨开云雾清光溢。又如油油禾，芟夷稂莠良苗茁。整则有精神，洁则清气血。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听我歌整洁。”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就是做人要有良好的精神面貌，养成健康文明的生活习惯，树立环境卫生与社会公德意识。保持衣冠整洁，不随地吐痰，自觉维护环境卫生，以洁净去秽疾。要洁身自好，除莠扶良，反对违背社会公德的歪风邪气，弘扬正气。
《四勉歌》是南洋公学针对小学生而谱写的，以“和厚，肃静，勤奋，整洁”为题，宣传了“立志要做好男儿”，成为对国家对社会有用之人，应该具备的基本思想品德与行为规范，确实包含着校训之旨意。它言简意赅，是非鲜明，便于理解与记忆，自勉并修行。虽然《四勉歌》距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了，但它强调以德育为根本的思想，以及关于学生做人的一些基本要求，对于我们当前加强素质教育，弘扬交大优良传统，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，显然仍有积极的借鉴意义。
原载《西安交大》1999年11月22日
附录：
《南洋旬刊》第一卷第二期，1925年11月11日出版
柴聘陆：《南洋点滴》
本校在“南洋公学”时代无校训、校歌等名目，师范院有《警醒歌》四章，不啻师范院之院歌，而《四勉歌》四章，亦即外院之院歌也。且四章分和厚，肃静，勤奋，整洁标题，认为校训亦无不可。两歌俱无传本。《四勉歌》赖沈叔逵先生默写出之。录副于次，亦本校之一骨董哉。
四勉歌
其一：和厚
和厚歌，歌和厚。在家敬父兄，出外亲师友。推肥让甘莫争先，服劳忍屈莫退后。和厚之气气如春，春风触处出荣茂。不和不厚如秋冬，秋冬满目成荒瘦。国和一国强，家和一家阜。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听我歌和厚。
其二：肃静
肃静歌，歌肃静。出口要安舒，举足戒驰骋。动时枚马声不闻，静时木鸡眼不瞬。肃静之气像澄波，波澄鉴物无藏影。不肃不静像摇波，波摇顷刻成昏浑。身肃有威仪，心静增聪颖。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听我歌肃静。
其三：勤奋
勤奋歌，歌勤奋。君子无所争，当仁有不逊。愚柔非虑怠可虑，明强非胜勤者胜。譬彼赴远道，驭骥同发不同轫（ren）。又如徙高冈，勇怯异到不异径。一奋无难事，一退落千仞。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听我歌勤奋。
其四：整洁
整洁歌，歌整洁。唾涕内则戒，洒扫弟子职。整洁非徒肃观瞻，洁净且能却秽疾。譬彼皎皎月，拨开云雾清光溢。又如油油禾，芟（shan，割草）夷稂（lang，狼尾草）莠良苗茁。整则有精神，洁则清气血。立志要做好男儿，听我歌整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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